《漫话科举》诞生记
发表时间:2024-08-09   来源:《漫话科举》——写在前面的话

  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,习近平总书记指出,要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、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。自此,关于“第二个结合”的研究日益广泛深入。然而,目前大多数的研究依旧停留在狭义的文化层面,鲜少触及广义的制度层面。其实,制度与文化是一体的,也是可以相互转化的——比如说,过去如果有人在互联网上侮辱、诽谤英雄,那是思想文化的问题,而现在就是法律问题了。文化是制度的底色,制度是文化的底座;文化是最软的制度,制度是最硬的文化。文化和制度都是人的行为规范,只不过制度是一种最强硬的、值得动用国家强制力来保障实施的行为规范。因此可以这么说:如果不触及制度层面,不认真研究传统国家治理体系,我们就不可能全面、准确、深入地理解“第二个结合”,就不可能真正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。

  

  △ 乾隆年间科举金榜

  

  在中国传统国家治理体系的一系列制度中,科举制度毫无疑问占据着基石与轴心的地位。正如我在书中所说的,国家治理有着“定魂、定模、定人”的“三定方案”——所谓“定魂”,就是奠定一个国家治理体系的科学理论基础;所谓“定模”,就是构建一个科学合理的国家治理结构;所谓“定人”,就是找到一批最合适的人来担当国家治理重任。在那个时代,科举制度就是这样一套以自己的方式同步解决“定魂、定模、定人”三大问题的国家治理“三定方案”。当年,在没有现代国家治理手段帮忙的情况下,以科举为基石和轴心的传统国家治理体系,居然能够独力令一个王朝存续达300年之久——唐朝290年,宋朝320年,明朝276年,清朝268年,这个制度背后所蕴含的传统治理智慧,难道不值得今天的我们去认真研究和汲取吗?

  

△ 江苏省南京市江南贡院

  

  这就是我写作这部《漫话科举》的初心所在——通过对科举制度的研究,总结其背后所蕴含的十大传统治理智慧以及六大传统治理缺陷,为今天的国家治理现代化提供历史镜鉴。至于作品形式,我毫不犹豫地继续选择了对话体。对话体作品一旦确定了对话主题,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话地点——2019年出版的《家国情怀:中国人的信仰》,我选择在汶川的映秀书院对话,因为要谈中国人的家国情怀,还有比汶川更合适的地方吗?2020年出版的《我们的社会主义》,我选择在上海的新天地对话,因为要谈资本与政治的关系,还有比上海更合适的地方吗?2022年出版的《中国·向心力》,我选择在新疆的最西边境对话,因为要谈中国的向心力,还有比新疆更合适的地方吗?这三部对话体作品,后来被我的读者合称为“家国对话三部曲”。而不是巧合的巧合是:这三个对话地点,刚好都是我最熟悉的“家”——我曾是汶川灾区的“教授民兵”,也是南疆夜校的“刘校长”,还是在上海这座城市学习和工作了30多年的“刘教授”。没错,我想要说的正是:一个作者,唯有心怀对“家”的理解和热爱,才能承载得起如此重大的对话命题。现在问题来了:这次要讨论的是科举的传统治理智慧,我是否还有第四个“家”,可堪承载这样一场时空交错的虚拟对话?

  

  △ 兴化府历史文化街区

  

  我的确还有第四个“家”,承载得起这一场关于科举的重量级对话。其实,这个“家”只是因为对话体作品的出场顺序,所以被排到了第四;如果按照在我的人生中的出场顺序,这个“家”无疑是排第一的,因为它就是生我养我的老家——福建莆田。莆田,古称兴化府,下辖莆田县和仙游县。虽然偏居东南,地狭人少,兴化府却是中国著名的科举之乡,有着“文献名邦”“海滨邹鲁”的美誉。如果按照州府排名,兴化府的进士数量排名全国第八;如果按照县邑排名,莆田县的进士数量排名全国第一。可以说,作为中国进士第一县和作者本人最熟悉的老家,莆田的确是承载这场对话最合适的地点。

  

  虽然早早就确定了要在老家对话科举,但是这场对话究竟应该设定在老家的哪个场所,这个小小的问题居然困扰了我很久。渐渐地我明白了,原来科举的时代真的已经成为过去,中国进士第一县的荣光在历史风雨的荡涤之下,的确已经难觅影踪。而正如我在书中所说的,“不知古便不知今,不知今便不知古”,如果子孙后代做得不好,就会愧对祖先的荣耀;如果不知道未来需要什么,就不知道历史要研究什么。既然如此,偌大的老家是否还有哪个地方,能够让今天的我们真实地触摸到“文献名邦”依旧跳动不息的脉搏?——不应该是仅仅供奉着祖上荣光的祠堂,也不应该是没有山长和灵魂的书院,那么,还有哪个地方会是呢?"愚笨"这个词,在莆仙话里叫作"空庵",也叫作"欠神"——空空一座庵,欠了一尊神,自然就是愚笨了。我当然不希望自己跑到一座“空庵”里去对话科举,于是这个心结就这么锁着,直到这部书临近动笔的时候。

  

 △ 千年古堰木兰陂

  

  那天,我正在跟女儿闲聊,忽然想起此事,就随口问了她一下。没想到16岁的女儿脱口而出:“莆田不是有木兰陂吗?可以在木兰陂对话啊!”一语点醒梦中人,没错,木兰陂!正如我在书中所说的,“五位一体”就像是一座3层楼的金字塔,没有“一楼”生态文明的“道法自然”,就不会有“二楼”经济社会的“安居乐业”,自然也就不会有“三楼”政治文化的“政通人和”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这座始建于北宋的千年水利枢纽工程,的确堪称“文献名邦”的逻辑起点。尽管科举时代早已成为过去,然而木兰陂上的溪水至今依旧奔腾不息。“问渠那得清如许,为有源头活水来”,只要逻辑起点还在,历史的脉搏就还在,未来的希望也就还在。既然如此,那就让我们一起去木兰陂吧,一起到千年水脉里探寻千年文脉,一起到现实生活中感受历史传承。

  

  本书与作者对话的人物共有4位,每位人物都各有原型:郭英龙在《中国·向心力》中就已经出场,他的原型正是香港一家公务员学院的院长,也是一位与我相识多年的挚友;陈义忠的原型,是我的中学老同学的群像和缩影,之所以取名“义忠”,一来是表达对古代读书人一腔忠义的致敬与传承,二来是取我们母校“一中”的谐音;而林馆长的原型,则是莆田乃至全国各地众多本土学者的群像和缩影,不管是回到家乡,还是在全国调研,我都能从这个群体的身上感受到他们对家乡文化的传承和热爱;至于大学生小徐的原型,其实是一位国际知名建筑师的“青年版本”。在这位虚拟人物的身上,寄托了我对中国年轻一代读书人的殷切希望,因为唯有这代读书人的文化自觉苏醒,中国传统读书人的那份爱与忧愁才不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。

  

  △ 木兰溪(蔡昊 摄)

  

  在已经完成的4部对话体作品中,《漫话科举》的准备时间是最长的,写作难度是最大的,而得到的帮助无疑也是最多的。每次我回老家采风,市有关领导和各部门总是全力协助,老同学们更是全程陪同。甲辰年正月初四那天,恰是书中对话日,几位老同学以充满仪式感的方式,与我一起遍访了书中的所有场景,最后陪我在木兰陂的石头上坐了很久很久,一起听那千年时光的涛声依旧,一起看那落日晚霞的漫江红透。我的父亲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位启蒙老师,关于科举和读书的梦想种子,就是他亲手在我的幼小心灵里早早种下的。即便在病中,他依然还在关心和期待着我的这部回家作品。我的学员、同事和朋友,都为我的写作计划感到高兴。书中的不少内容,其实都源自我与他们之间的真实交流——比如关于台湾科举的内容,就源自福建厦门的一位领导的真知灼见。当然了,此刻最应该感谢的,无疑还是学习出版社。如此权威的平台,却始终对我如此包容,如此厚爱。这几部对话体作品的对话地点,被我天马行空地设定在了天南海北。于是,这些年来,学习出版社的领导和编辑们不仅全力支持作品出版,还不辞辛劳地陪着我到汶川,到上海,到新疆,一场又一场地举办新书发布会。因为他们知道捧着用心写就的书回家,一定是一个游子最深沉的梦。现在,《漫话科举》也已经写好了,那就让我们一起圆梦,再次回家吧!

 

  

  刘哲昕

  2024年4月26日于上海浦东